人已37,无家室,无工作,远方家乡老父风烛残年无法尽孝,眼前透支信用卡度日,房租饮食无着落――南下广州打工的李志老师(曾用名)与“社交恐惧症”抗争了22年,慨叹广州天地虽大,却无容身之处。
万般无奈,李志来到报社诉说。他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头发是染黑过的,还喷了发胶定型,出门之前必定照镜子,详细检查容貌并修整一番才敢出门。尽管如此,他仍觉得自己“皮肤不好,露出血管很难看”。尽管一周前被校长炒掉以后生活窘迫,身上衬衣西裤皮鞋仍然整洁――他承认自己有洁癖,对出租屋被油烟熏过的地板和被手汗沾湿的电脑键盘无法忍受。
发端学生时代的手淫
李志自己读初二的时候在老家湖南道县上学时,夜来在集体宿舍有手淫的习惯。“共同生活时间长了,室友肯定有察觉,可能还告诉了老师。”渐渐与同学难以合群,更出现一个明显的问题:上课不敢与老师目光接触。上中师后夜里时常感心跳得厉害,甚至怕心跳的悸动会惊醒睡在上铺的同学。为了掩饰,他经常装出活跃的样子,但一碰到师长的眼光,就惊得缩了回去。他想到了死,就逃学去广西阳朔,“我只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阳朔山水甲桂林,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结束生命的险崖,随后被接回学校。
换工作因为社交恐惧?
李老师工作后被分到最不好的小学任教,自己认为是不善交际的缘故。不久,又一再被排挤到更差的学校。“我不会打牌,酒量也有限,学校所在地喝酒成风,有‘酒乡’之称,与同事更合不来。”之后南下广东,干过勤杂、磨光、花工、跟车、送牛奶、非法传销……这些工作报酬低,所以他始终愿意当老师,于是又辗转混迹于广州多个民办学校。“招生我做得不错,可是讲课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把目光放在哪里,还特别在意自己上课的表情,越在意就越不自然、就越难看,结果课堂纪律也管不好,导致有学生向校长投诉。我跟校长就更难打交道了,总是很紧张。”他最长的工作经历,就是在一个民办小学干了半年,最近一次失业,是被校长发现在宿舍偷懒,当场被揪住炒鱿鱼,前后才干了28天。“如果算上试用期,我前后在广州换过40个工作。找到一个新工作,我就算能伪装,别人时间长了还是能发现我的‘社交恐惧症’的。”
生存困难,遑论治疗
李老师通过读书报了解到社交恐惧症,把自己对号入座了。几年前在广州一所高校的心理咨询室求助。接诊他的是个心理学大四实习生,告诉他一些面对的方法,如“森田疗法”之类。去了三四次免费咨询之后,校方开始对校外来访者收取每次100元咨询费,囊中羞涩的他只好中止咨询。现在他无颜回乡,只希望有人能够治好他的“社交恐惧症”,特别希望有人可以资助他的治疗。失业以来,他靠透支信用卡活着,已经欠账3000多元――他说用刷新卡还旧账的方式还能撑两三个月。“我老想换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谈到家乡的老父,他不禁流泪。“我不想回去,村里的人见到我就会怀着鄙视的眼光。”从小很疼爱他的母亲早已逝去,剩下70多岁的父亲和大哥在家,他们经常来电责备他不给家里寄钱,说他不孝。“我小时候父亲出去做生意,对我很冷漠。他不理解我的病,听到责备很难过,后来干脆关掉手机,4年都没回家,也没钱回家。”
现在他没有一个朋友都没有,和以前的同学、同事等交往过的人全没联系。他表示会继续找工作,然而问题尚在,他依然难以面对老板的目光――为了阻隔和别人直接的目光接触,视力良好的他给自己配了一幅250度近视眼镜,“平光镜片的和度数浅的会被同事发现。”
专家:可与咨询师约定延迟付费
广州市晴朗天心理咨询中心主任袁荣亲分析了李老师的情况,认为他明显受到主流文化的意识的影响,认为手淫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但又无法抗拒手淫带来的快感,因此产生了自我厌恶和自我否定,逐渐形成自卑的人格,特别注意自己的不足,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内心充满了紧张惶恐,无法发挥自己的能力。
社交恐惧症往往表现为强迫性重复,患者往往从小就有一些适应不良的表现,在社交上有一些潜在的问题,这些问题并没有随着年龄的长大而自然解决,而总是一遍遍重复旧有的模式。他会认为:“再做一遍可能就会成功吧!”结果,李老师更换了40个工作还是失败。换个角度看,他不断地更换工作,不断地接触陌生人,不断挑战新的环境,其毅力值得骄傲。他敢于和记者谈出自己的问题,把多年的痛苦公开,更是需要勇气。
李老师要走出重复的泥潭,的确需要心理咨询,逐渐领悟自己的心理应对模式。做咨询是要付费的,不能指望依赖别人出资,因为咨询的成效取决于自己的努力――寻找自身积极的力量。如果经济上有困难,可以与咨询师做个约定:走出困境、找到固定工作后再补回资费。有了约定,就能逐步建立自信。
何谓“社交恐惧症”?
社交恐惧症是以焦虑、恐惧和自闭为主要特征的综合心理障碍。主要表现为:自我封闭、不敢交友、害怕社交;有社交的欲望而得不到满足,由此而产生焦虑、孤独;不敢面对挫折,由此而逃避现实,觉得只有躲在没人的地方才安全。在心理障碍疾病中,患社交恐怖症的人数仅次于抑郁症。由于人们对该症普遍认识不足,大量患者被认为“胆小、内向”而未受重视。
社交恐惧却看起来是对某些人的排斥,实质上是对自己的排斥。感觉自己在他人眼里不完美、可笑、滑稽,甚至从别人眼里读出自己内心的可耻、卑劣、病态,把他人正常的行为、声音、表情看成是对自己的厌恶、藐视,客观上成为自我的一面“照妖镜”。一个人陷入对自己的排斥几乎是一种无解的心理困境,会激发强烈的神经症冲突,伴随明显的紧张、恐惧、脸红、出汗、激越,甚至逃跑。社交恐惧引发内心痛苦、羞耻感、自我否定,仿佛感觉只有死才能稍微平息那种对自己的愤怒。患者内心都有一个超然、完美、权威的“我”,它用苛刻的“必须”来控制自己,当社交中稍有不如意,强烈的自我否定、贬低、谴责便油然而生。东方的耻感文化激发人对自尊、理想化自我和荣誉的过度追求,结果导致对自己产生一种神经质的压抑与否定,因此社交恐惧症在东方人中发病率较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