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hypnosis)是由各种不同技术引发的一种意识的替代状态,此时人对他人的暗示具有极高的反应性,是一种高度受暗示性的状态,并在感知觉、记忆和行为等各方面做出相应的反应。
一、催眠史上几个重要人物和派别
催眠术是一项古老而又充满活力的心理调整技术。在18世纪,麦斯麦提出“动物磁气说”。1841年布雷德开始用催眠来麻醉、镇痛,他用凝视水晶球的方法做催眠,提出了眼神经疲劳学说,认为这是一种类似睡眠的状态,这种使人进入清醒和睡眠之间状态的方法就是催眠术。布雷德是催眠术史上极其重要的人物,所以催眠术又叫做“布雷德术”。他同时还是自我暗示术的先导者,在他的倡导下,对催眠术的解释转向了心理学领域,对催眠术的研究开始多少步入了正轨。
但围绕催眠术的性质及其功用等方面的争论一直继续着。在19世纪后半叶,最有名且最重要的争论是在巴黎学派与南锡学派之间进行的。巴黎学派的代表是法国有名的神经学家沙可。他认为催眠现象都是病理性的,只能在歇斯底里患者身上见效。沙可在1893年去世前承认他的看法是错的,但是他的研究却帮助了催眠术,使它成为医学界接受的、合法的研究范围。南锡派与巴黎派不同,他们研究催眠术,偏重于心理的方面。此派的开山人物是李厄保,他也是第一个正式应用催眠于心理治疗术的人。其传人伯恩海姆被认为是此派的领袖。南锡派相信所有的催眠现象,包括催眠术是由暗示所引起的完全正常的效应,90%以上的人都可受催眠,可见催眠现象是非病理性的;催成的睡眠与天然的睡眠,根本并无二致;睡眠中的暗示受感力特强,所以观念立即实现于动作;当实施催眠术时,如果给患者提供新的看法和信仰,他们无疑会接受——这几点是南锡派的基本信条。由于伯恩海姆发现一些人即便不入睡也可接受暗示,因此他给催眠定义为:增加暗示感受性的特殊心理情境之引起。[i] 李厄保和伯恩海姆研究结果发现,有些病例经催眠后症状复发,其催眠暗示只有瞬间的影响,但有些病例的疗效似乎是永久性的。19 世纪末,南锡学派开始受到由埃米尔·库埃提出的“自我暗示”的影响。库埃劝告他的患者对自己说:“第二天我在每一个方面都感觉到越来越好。”自此,便形成了李厄保和伯恩海姆的“旧南锡学派”和库埃的“新南锡学派”之间的区别。
在这场激烈的争论中,最终南锡派获得了胜利。其心理学的解释成为一种被普遍接受的学说,这使许多人相信催眠仅仅是一个暗示的问题。
弗洛伊德先是受教于沙可,而后又曾专程到南锡接受了李厄保和伯恩海姆在催眠术方面的教导,可以说他是接受了这两派催眠术的影响。从1887年12月开始,弗洛伊德便集中地使用催眠疗法。通过催眠术的应用,弗洛伊德发现在人的意识背后,还深藏着另一种极其有力的心智过程——所谓“潜意识”——由此可知,催眠术不但促使弗洛伊德提出了潜意识理论,而且还成为对其潜意识理论的有力证明。弗洛伊德虽曾深受催眠术的影响,但他不久后就由催眠术转向了他的精神分析,对催眠术本身的理论并没有做出多少贡献。
后来,在苏联生物科学家巴甫洛夫带领一班人多年系统深入的研究下,催眠有了长足的发展,催眠真正成为一门有理有用的应用科学。现在,在很多国家有名望的大学、医院里,都设有催眠研究室,并积极开展着把催眠应用于医学、教学、产业等领域的可行性研究。
二、现代催眠之父米尔顿·艾瑞克森
米尔顿·艾瑞克森(Milton Hyland Erickson,1901年12月5日-1980年3月25日)在心理治疗史上是一位独具影响力的人物,是世界闻名的医学催眠大师,常因奇迹般治好了那些被认为是“毫无希望”的病人而闻名遐迩,因而他被认为是一位最具创新力和灵活性的心理治疗大师和催眠治疗家,被誉称为至目前为止世界上最伟大的沟通者和“现代催眠之父”。艾瑞克森为催眠取得合法的地位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正是经过他的努力,才让催眠不再是“严肃的学术殿堂中的跳梁小丑”,使催眠疗法成为心理学领域里一门独立的学科。
艾瑞克森虽然没有师承于名家,但他自我锤炼而成为二十世纪催眠界的领导人物。艾瑞克森对心理治疗的了解冠乎群伦。他彻底地颠覆传统,替催眠和心理治疗注入新的元素,在发展新的催眠诱导方式与应用上有非凡的创见。他是一位实用主义者,沉迷于人类的韧性和无限的潜能。发展出了自然催眠法,擅长将故事和隐喻治疗用在催眠中,提出每个人都有解决问题所必需的资源。许多人认为,若说弗洛伊德对心理治疗的贡献在于理论,而艾瑞克森的贡献则在于治疗实务。艾瑞克森所研发的治疗方法已在全球被广泛应用,并公认对许多高效的心理治疗法起着重大的影响,这包括:短期策略心理治疗、家庭系统治疗、策略性家庭治疗、焦点解决短期咨询/治疗(SFBC/T)等多项主流治疗系统。他所发明的技术多过任何一位执业医师,而且他还有一些发明至今仍然没有被清楚地阐释。
艾瑞克森有着身体上的严重疾病,他的肩膀曾经是一高一低的。他为了像常人一样,就站在镜子面前,用自己独特的催眠理论,硬是把肩膀基本恢复成常人的模样,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的脊椎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和扭曲。艾瑞克森17岁时曾患小儿麻痹症,一度严重至头部以下皆无法动弹,却因病而发展出绝妙的观察与沟通天赋,洞悉人性及人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艾瑞克森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常常说小儿麻痹症是他遇过关于人类行为的最佳导师,他接着说:“我不介意疼痛——我不喜欢其他的替代方式。”除了自我催眠之外,他还将自己重新架构(reframing)的技术用在自己身上。或许他与病人互动的成功尝试,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他一直将他的技术用在自己身上。他用强大的意念使自己活到了近80岁——他活到79岁,比他自己预期得久得多。直到过世前一周,他还在积极不懈地生活着。
他是天生的色盲,然而他不仅没有受此限制,反倒善用它来表现丰富的个人风格。他经常穿紫色衣服,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他的办公室里有许多紫色的装饰品,学生也经常送他紫色的礼物。他还是一位音盲。随着肌肉不断萎缩,他的视力出现复视的情况。他的听力也受损。他靠着少许的肋间肌和半个横膈膜来呼吸。他有脊柱关节炎、痛风和轻微的肺气肿毛病。由于他的手臂已经无法活动自如,他经常要用较灵活的左手扶着右手来写字。他的腿疾已严重到无法行走,只能很短暂地支撑自己,再靠轮椅移到办公室的椅子上——约在1976年,他已经不能够那么做了,只能完全依赖轮椅。然而他没有怨恨命运或自暴自弃。艾瑞克森满意他所拥有的现况。当他70多岁的时候,早晨对他而言尤其痛苦,通常他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来穿衣服和刮胡子,因此他在看病人前都要小睡一会。早晨也是他一天中最疼痛的时段,他的脸显露出承受着极大的痛楚,然而他能很开放地谈论他的身体问题:“今天凌晨四点,我觉得我应该会死掉。中午的时候,我很高兴我还活着,我从中午一直高兴到现在。”
艾瑞克森虽然承受着巨大的身体折磨,他却是一个非常非常懂得感谢生命的人,他这方面的人格特质,大大地增添了他身为一位治疗师和老师的说服力。艾瑞克森极富幽默感与赤子之心,“讲故事”是他的专长,在他具启发性的治疗故事中,巧妙引导当事人改变意识,导致行为的转变。许多聆听艾瑞克森故事的人极可能在多年后,发现自己依然笼罩在故事的气氛中,他们的行为与态度就此永远改观。
做为“策略派”心理治疗的始创人,艾瑞克森认为:语言所能表达的东西是很有限的,人越谈得多,越不能自拔。如果心理治疗的目的是使人有所改变,则少谈为妙。 艾瑞克森小时候在农场长大,有一次见他的父亲拉牛前行,用尽力气,那牛就是不动。父亲叫艾瑞克森来帮忙,艾瑞克森抓着牛尾巴,向相反方向一扯,牛就乖乖地向前走了——“策略派”的道理,就是怎样找到那一下“扯力”,然后令人不知不觉地就范。
他本人曾用这样一个故事说明他的治疗方式: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一天,一匹不知名的马游荡到我家住的农场。没有人知道这匹马从哪里来,因为它没有任何可以供辨别的记号。毫无疑问,不应该留下这匹马,它肯定属于别人家。我父亲决定送它回家。他骑上这马,把它领到路上,相信马有回家的本能。只有在马离开大路去吃草或走到田地里时,父亲才去干涉一下——在这些情况下,他总是很坚定地把它领回到路上。这样,这匹马很快回到它的主人手里。主人再次看到他的这匹马,感到很惊讶,问父亲:“你是怎么知道这只马是从这儿走的,怎么知道它属于我?”父亲答:"我不知道,但这马知道,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让它一直在路上。
他的方法综合了他“不寻常”的人格特质和操作风格,让一般的治疗师不容易移植、消化和运用。对一般人而言,将艾瑞克森的方式结合到自己的治疗工作中存在着相当大的困难。他对很多细微的生理反应的识别与区分等等,在理论被提出之前,连他自己都不了解其中的道理。所以一般人要想学习他的催眠模式,实在很困难——这也正是虽然他已去世32年,但在催眠领域至今仍然没有人能超越他的原因。
一次,有15位催眠治疗师结伴拜访艾瑞克森大师。当这15位催眠治疗师说完欲向大师请教的问题之后,大师才开口说话——最奇怪的是,大师所说的这段话是对所有人讲的,但是在场15位催眠治疗师,竟然都认为大师是针对自己所提的问题所做的回答,而且每个人都收获非常丰富。
下面摘取艾瑞克森几个经典案例以飨读者。[ii]
案例一:“我不是耶稣!”
艾瑞克森认为人人都有再生性资源。所以他从不逆着个案,而是采用个案的已有的资源去转化他们。据说曾经有一个自称是耶酥的精神病人,艾瑞克森先问了他好几次“你真的是耶酥吗?”,他都回答得十分肯定。艾瑞克森不再说话,开始往病人所在的屋里搬来两个大木头,还有锤子和钉子,开始做起十字架来。病人一直呆呆地看着,突然明白过来,大声地说:"我不是耶酥!我不是耶酥!"
案例二:青年戒毒
有一次,艾瑞克森大师应警方之托,对一位多次进出戒毒所戒毒无效的19岁青年施行催眠治疗。从这位青年进入大师房间开始,到最后离开,艾瑞克森只讲了短短的两句话——第一句是在青年进房间,走到大师面前时,大师说:“请坐。”第二句是在双方十余分钟的沉默之后,大师说:“好了,你可以走了。”奇妙的是,这位青年居然就这么戒掉了毒瘾。
案例三:越战老兵戒酒
一位越南老兵,在越战中屡获战功,后因腿伤回到自己的祖国。回国后,因政府对其补偿不够,便心生不满,可又无可奈何,于是终日沉溺于酒中。每次他喝醉之后,便会述说美国政府种种不是,或是打骂家人。采取各种方式戒酒后,均无明显效果。
家人得知艾瑞克森在运用催眠进行精神治疗,征得这个老兵的同意之后,他来到艾瑞克森的治疗室接受催眠治疗。
老兵每次来时,总是将其在战场上获得的所有勋章全部挂在胸前,满满的很多。艾瑞克森用一些常规催眠戒酒治了几次之后,老兵的酒量似乎不见减轻,反而有所加重。直到有一次,老兵又来接受治疗,他依然拿着酒瓶絮絮叨叨、骂骂咧咧。这时,艾瑞克森似乎不能忍受了,他一把抢过老兵手里的酒瓶,摔在地上,然后把老兵胸前的勋章一把扯下,用力扔在地上,用用脚狠踩了几下,然后愤怒地指着老兵说道:“你走吧!你回去喝你的马尿吧!但是请你在每次端起酒杯时,祝福艾瑞克森健康长寿!”然后,艾瑞克森便离开了。
老兵气急败坏地回家后,每每端起酒杯,便愤愤不已,因为艾瑞克森不仅扔了他心爱的勋章,而且还踩了几脚,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让我祝福他健康长寿,门都没有!”于是老兵便将酒杯扔了。
三个月之后,老兵成功地戒了酒。
案例四:给农夫治尿频
这位病人是一位62岁的退休农夫,只有初中毕业,但是他却相当的智慧,而且阅读能力良好。他拥有迷人的、外向的气质,但却很不快乐,心中充满了怨恨、痛苦、敌意、猜疑以及绝望。
大约两年前,他开始出现尿频的症状,这使他非常的沮丧苦恼。几乎每半个小时,他就会想上厕所,而且尿急的感觉非常痛苦。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而且一不小心,他就会尿湿裤子。无论是白天或黑夜,情况都是一样。这使他睡不好,吃不好,生活也因此大受影响。他只敢在附近有厕所的地方活动,而且随身携带一个装有数条裤子的手提箱,以备不时之需。他说他带进治疗室的箱子里,就放了三条裤子。而在启程来这里之前,他已经上了一次厕所,在路上又上了一次。在进入办公室之前,他又上了一次,而在开始与治疗师谈话时,他又要求去上厕所。
他说他已经看过一百个以上的医生,访遍各个知名医院。他已经做过四十次以上的膀胱内视镜检查,照了无数张X光片做过无数次检查,包括脑电图和心电图,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是他的膀胱很正常。数不清有多少次他总是被要求一、两个月后再回来接受进一步的检查。而且,也有数不清多少次,医生总告诉他,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他把他的问题告诉了许多报纸医药专栏的作者,其中一些专家给他回了信。不过他们总是引用一些陈腔滥调的医学报告,说他的问题是一种少见的器官性疾病。但没有人建议他去寻求心理方面的协助。
而他自己朝着这方面寻找答案。在看了两本充满误导性错误讯息,而且有骗人嫌疑,所谓的自我催眠的书后,他找到那些舞台秀催眠师,希望能获得帮助。他前后共找了三位,每个催眠师都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进行了一些暧昧的医疗,毫无效果可言,但索价却不低。
经过一连串的错误尝试之后,他变得更痛苦和绝望,心中充满怨恨及敌意。而且他不止一次认真地考虑过自杀。一个加油站员工建议他去找精神科医生看看,并根据一位治疗师在一份周日报约上所发表的文章向他推荐。这也就是他会来找治疗师的原因。
在完成他的自我介绍之后,他靠向椅背,手臂交叠着,并且以挑战的语气说到:“现在,开始催眠我,治疗我的……膀胱吧!”
在这个病人述说他的情况时,治疗师全神贯注地听着,除了双手偶尔会去做一些小小的事情,比如改变桌子上物品的位置,或者把闹钟的钟面转离病人的视线。当他听着病人痛苦地说着自己的治疗经历时,脑子里也正在想着要用何种治疗方法来治疗一个如此不快乐、憎恨医学治疗,而且有着如此挑战难度的病人。他显然不太可能会对治疗师说的话以及做的事有所回应。
当治疗师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他想起了有一个晚期癌症病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治疗师对他进行疼痛控制治疗时的情形。那位病人正是一个类似的例子,对其施以催眠治疗是相当困难的,但终究还是成功了。显然这两个病人都有过想自杀的经验,都充满了恨意和敌意,而且都对催眠抱有极端轻视的态度。因此,当这个病人以挑战的口吻说出“催眠我”时,治疗师并没有手足无措,只需要将用于另外一个病人的技巧用于这个病人身上就可以了。达到催眠治疗的状态后,在合理的期望下提出有用的暗示、指令等,病人便会加以接受,并回应地做出动作,而这些都是与病人的真实需求及行为潜能相符合的。
对这两个病人所实施的催眠治疗,唯一的不同便是其中的治疗素材。其中一个病人的重点是在膀胱的机能及上厕所的时间间隔;对另一个病人而言,则是让他的身体能没有疼痛的安睡、进食,与家人共聚,在不需要住院治疗的情况下,能在没有痛苦负担的情况下享受生命中快乐的日子。
就实际的口头治疗而言,使用的技巧就是将指令分散——
“你知道的,我们可以把你的膀胱想象成每十五分钟便需要排空,而非半小时……要这样想并不困难……表能走得比较慢……或是比较快……其中的误差可能有一分钟……甚至是两分钟、五分钟……或者想着你的膀胱是每半个小时……就像你往常那样……有时可能是三十五、四十五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这其中的差别是什么……三十五、三十六分钟,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五分钟……差别并不大……这样的差别并不重要……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分钟……都是一样的……有很多次,你可能得多等一分钟或两分钟……或象是一或两个小时……你可以这么想……你能再这么想……四十七、五十分钟,这其中的差别是什么……开始想,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根本都不重要……就像五十分钟、六十分钟,只是几分钟的差别而已……每个人都能等上半个小时,就能等上一个小时……我很了解……你现在正在学……学这个没什么不好……事实上很不错……想想看,如果有人排在你前面,你就必须等……你等……可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只要你愿意……一小时又五分钟……一小时又二十五分钟……这其中的不同是什么……或者甚至是三十分钟……想象是五十分钟,一小时又五十分钟……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这其中有什么不同……你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来做这样的练习,可以练习得更好……你可以利用所有……为什么不用它……你能做到的……可能会带给你很大的影响……甚至不用去想到它……为什么不让自己在家里享受这份惊喜……好主意……没有什么让惊喜更让人愉快的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看看你能控制多久……这就是个惊喜……比你所想象的还要久……甚至更久……好的开始……愉快的开始……持续下去……
“现在,你何不忘记刚刚我说的话,只要放在心里就好,要放好,不要丢了也不要去管番茄的事……不要去想其他的事,只要想对你的膀胱有好处的事——相当好,感觉很好,美好的惊喜——瞧,为什么你不去体验轻松的感觉呢?
“现在醒过来,比早上醒来时还要清醒(最后的几句话是对病人所下的有力指令,要病人从催眠状态中醒过来)。然后,你可以轻轻松松地散步回家(要病人回家,但非病人意识可明显分辨的),什么事都不要想(要病人忘记催眠及自身问题的指令,而且能让病人无法察觉已在治疗室中呆了一个半小时)。等一个星期后,早上十点你再来这里(进一步催化病人的意识错觉,让他以为除了定下这个约会外,其他什么事也没做)。”
一个星期后,这个病人又来了,并兴奋地叙述了在他回家后,他打开电视,并尽可能以坚强的意志力延后小便的时间,他看了一部两小时的电影,并在广告时喝了两杯水。他决定再等上一个小时,之后他发现膀胱已膨胀到不得不上厕所,这时他看看手表,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等了四个小时。
病人靠向椅背,对催眠师快乐地微笑着,显然是希望能够获得赞美。但是几乎立刻的,他突然靠向前,脸上出现相当震惊的表情,并以惊讶的语调说着:“我都想起来了,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我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对了,你一定是催眠了我。你说着一大串种番茄的事,我试着要去抓住其中的重点,而接下来我所知道的事就是我走路回家。现在回想起来,我在你的办公室一定呆了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走回家又花了我一个小时,所以不是四个小时,我至少有六个小时没有上厕所。仔细想想,还不止如此。这是发生在一个星期之前的事。而现在我才回想起来,我一整个星期都没有再遇到问题,睡得好,不用再起来上厕所。说起来好笑,一个男人早上起床后,他的整个心思都放在这个约会上,想着要说一些事情,以至于忘了已经过来一个星期。当我告诉你去催眠我时,你一定费了很大的心力。我真的很感谢你,我要怎么报答你呢?”
重点是,这个个案成功了。在剩余的时间里,我们只是在闲谈,我并借此观察这位病人是否还有任何的问题存在。结果是没有,而且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也都没有再发生任何问题。
案例五:仙人掌治酗酒
有一位酗酒者来找艾瑞克森,并叙说其与酒精的渊源:“不论我父亲或母亲两方面的父母均啫酒如命。我的父母与岳父、岳母也都是离不开酒瓶的酒鬼。我的妻子酗酒,我自己更曾经试过十一次酒精中毒的精神错乱现象。我实在厌倦了与酒为伍的日子。对了,我的弟弟也是不折不扣的酒鬼。对你而言,这八成称得上是祖传的酗酒案例,但不知你有什么解决之道?”
艾瑞克森问起他的职业:“当我清醒时,我在报社工作。酒精则是从事这份工作的危机所在。”艾瑞克森表示:“这样吧!既然你希望我针对这历史悠久的问题想个办法,我建议你去做一件似乎不对劲的事——请到植物园去看看那些仙人掌,赞叹那些可以在缺水缺雨情况下存活三年的仙人掌。此后,自己好好反省。”
许多年后,一位年轻女孩突然到访:“ 艾瑞克森博士,当你初识我时,我年仅三岁,三岁那年,我就随父母搬到加州去了。如今,我住在凤凰城,想藉机来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瑞克森:“那你可得仔细想清楚,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何以专程跑来评头论足。”她解释道:“会将酗酒者送往植物园观察植物,以借机引导他们不依赖酒精生活的人,即是我渴望亲眼目睹的伟人。自从你将我父亲送往植物园后,我的父母就再也没碰过酒了。”
案例六:非洲紫罗兰皇后
一次,艾瑞克森到美国中南部的一个小城讲学,一位同僚要求他顺道看看他独身的姑母。同僚说:“我的姑母独自居住在一间古老大屋,无亲无故,她患有极度的忧郁症,人又死板,不肯改变生活方式,你看有没有办法令她改变?”艾瑞克森到同僚的姑母家去探访,发觉这位女士比形容中的更孤单,一个人关在暗沉沉的百年老屋内,周围找不到一丝生气。
艾瑞克森是位十分温文的男子。他很礼貌的对这位姑母说:“你能让我参观一下你的房子吗?”姑母带着艾瑞克森一间又一间房间看去。艾瑞克森真的是要参观老屋吗?那倒不是,他是在找一样东西——在这老婆婆的毫无生气的环境里,他想找寻一样有生命气息的东西!终于在一间房间的窗台上,他找到几盆小小的非洲紫罗兰——这屋内唯一有活力的几盆植物。
姑母说:“我没有事做,就是喜欢打理这几盆小东西,这一盆还开始开花了。”
艾瑞克森说:“好极了!你的花这般美丽,一定会给很多人带来快乐。你能否打听一下,城内什么人家有喜庆的事,结婚、生子或生日什么的,给他们送一盆花去,他们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姑母真的依艾瑞克森所言,大量种植非洲紫罗兰,城内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受惠。不用说,姑母的生活大有改变,本来不透光的老屋,变得阳光普照,充满色彩鲜明的小紫花。一度孤独无依的姑母,变为城市中最受欢迎的人。在她逝世时,当地报纸头条报道:全市痛失我们的非洲紫罗兰皇后。几乎全城人都去送葬,以报她生前的慷慨。
案例七:谁才是真正的耶稣基督?
在精神病房内,我曾遇见过两位耶稣基督。他俩成天逢人即宣告:“我是耶稣基督。”并且一再强行留住他人聆听他们的解说:“我才是真正的耶稣基督。”
我迫使这两位自称是耶稣基督的约翰和艾伯特共同坐在一条板凳上,并对他们说道:“请你俩坐在这儿。你们均声称自己是耶稣基督,现在,约翰,我要你向艾伯特解释,是你而非他,才是耶稣基督;艾伯特,也请你告诉约翰,你是真正的耶稣基督,他并非是耶稣基督,你才是。”
自此,他俩成天坐在板凳上,忙着向对方解释自己才是真正的耶稣基督。过了一个月后,约翰前来对我说:“我明明是耶稣基督,而那位疯狂的艾伯特却说他才是耶稣基督。”我乘机指出:“约翰,你知道吗?你所说的话和他所说的话一模一样,他所说的话与你所说的话也如出一辙。我认为你们两人当中一定有一个人疯了,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耶稣基督。”
约翰仔细思索了我说的话一星期之久。他事后表示:“我所说的话与那疯狂的傻子完全相同。他如此疯狂,而我竟与他说同样的话,这一定意味着我也十分疯狂。我实在不愿变得如此疯狂。”我说道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你是耶稣基督。既然你不愿变得如此疯狂,我可以安排你去医院的图书室内工作。”
他在图书室工作了数星期后来对我说:“有件事实在不对劲,每本书的每一页内容中全都有我的名字。”他边说边翻开一本书,向我展示约翰·桑顿(John Thorton)的英文字母。在每一页的内容中,他均能找到自己的名字。我同意他的说法,并向他指出每页内容中所出现的米尔顿·艾瑞克森(Milton Erickson)的英文字母。除此之外,我还请他帮我找到了休夫·卡麦克医师(Dr.Hugh Carmichael)、吉姆·葛里顿(Jim Glitton)、戴夫·夏克(Dave Shakow)的名字。事实上,我们可以在那书页上找到任何他想到的名字。约翰随后说道:“这些字母其实并不属于任何名字:它们属于所代表的英文字!”我附和道:“完全正确。”约翰继续待在图书室内工作。六个月后他康复回家,终于摆脱了精神病患的身分。
案例八:垃圾事件
孩子对幼年的记忆一向模煳,但我却对他们所发生的每件事记忆犹新。
罗勃某天向我宣告:“我已长得够大够强壮,足以承担每天晚上将垃圾拿出去的工作了。”
我表示怀疑,他却坚定地为自己的能力辩护。我随即表示首肯:“好吧,你可以从下星期一起负责这项工作。”
星期一及星期二两天,他如期执行任务。星期三却忘了垃圾这回事。星期四时,经由我提醒后,他按时将垃圾拿了出去,但接下来的星期五与星期六又忘了所负的责任。因此,星期六晚上,我刻意提供许多精彩刺激的游戏,令他玩得兴高采烈又精疲力竭。除此之外,我还特别附赠一项特权,让他随自己意愿爱玩到多晚就玩到多晚。到了午夜一点钟时,他终于表示:“我想我该上床睡觉了。”
我由他自由上床入睡,到了半夜三点时,我因某种巧合醒了过来,随即前去叫醒罗勃,并满脸歉意地向他表示忘了提醒他当天得将垃圾拿出去。我恳请他立即穿上衣服将垃圾拿出去,他十分不情愿地下床更衣。我则再次向他致歉,他依言将垃圾拿了出去。
完成任务后,他重新换上睡衣上床睡觉。我确定他睡熟后又再度唤醒他,这回我的态度显得更加内疚与抱歉。我告诉他,我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有包垃圾被遗漏在厨房内忘了拿出去,他可不可以再次下床更衣,将那包被遗漏的垃圾拿出去?他不得不遵命行事,将那包垃圾拿出屋外丢入小巷内的垃圾桶中。他随即走了回来,却一路陷入某种苦思当中。当他到达后院门口时,竟又急急返身折回小巷,查看自己是否确实关好了垃圾桶的盖子。
进屋后,他又稍事停留,并大略扫瞄了厨房一眼,这才安心走回卧室。我仍站在那儿对他频频致歉。他终于上了床,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忘记将垃圾拿出去的任务。
事实上,罗勃清楚地记得此事。当我提及将写出这一故事时,他甚至在回忆过程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案例九:六岁的偷窃狂
一对夫妇前来向我求助,他俩十分绝望地问:“我们该拿才六岁大的女儿怎么办?她偷我们的东西,她也偷我们朋友以及她朋友的东西。当她与母亲上街购物时,她又会偷店裡的东西。我们才送她参加专为女孩举办的育乐营一天而已,她就带回来了其他女孩的东西——有些东西上面还清楚写着原来主人的名字。她编造许多谎言,声称母亲买了许多东西给她,而那些偷来的东西全都是属于她的物品。有任何方法可以整治这般年纪的偷窃狂与年仅六岁的骗子吗?”
我告诉他们,我自有办法,随即写了封信给这个小女孩——
“亲爱的海蒂,我是你六岁大的成长小精灵。每个孩子都会有一个成长小精灵,但却从来没有人看见过这个小精灵。因此,你也从来没有看见过我。或许,你会想要知道我的长相如何。我在头顶上、前额上以及下巴上都长着一些眼睛。如此一来,我才能清楚地看见我所负责看守的孩子所做的一切事情。
“如今,我看着你慢慢地学会了许多事情。我对你热衷学习的态度深感满意,而有些事情似乎比某些事情难学许多。此外,我也有许多耳朵。我的耳朵却不长在头顶上,否则它们将会干扰我的眼睛进行观察。我有些耳朵长在脸颊的旋转关节上,我因而可以自由调整它们的方向,藉以聆听四面八方传来的讯息。我也有些耳朵长在颈部、身体侧面以及那些后腿上面。此外,我的尾巴上也长满了耳朵。尾巴末端的耳朵则是最大的一个——正巧位于尾巴的旋转关节上(请你的父亲告诉你旋转关节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那么我才可以自由转动这个大耳朵的方向,好能听见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着手进行每件事情过程中所发出的吵杂声。
“我共有三只左前脚与一只右前脚。一般说来,我多半凭藉着靠外侧的两只左前脚向外行走。内侧的左前脚一共有三十二个指头,这也正是为什么我的字迹如此丑陋的缘故,因为我老是不记得该用哪些指头夹住铅笔才对。当然,你可想而知,我运用左前脚的速度得比运用右前脚快上两倍,否则无法维持直线前行。此外,我还有七只后脚——三只在左侧,三只在右侧,两侧行进的速度因而颇为平均。我向来喜欢光着脚丫子到处行走;你也知道,凤凰城的夏天有多么炎热。因此,我常只在两只后脚上穿鞋子,其余则一律打赤脚。”
一段时间之后,我受邀参与小女孩七岁的生日宴会,我不得不谢绝对方的盛情,因为我是个六岁小孩的成长小精灵,对七岁小孩的成长事物所知甚少。然而,却是这个属于六岁小孩的成长小精灵,一路看顾她、聆听她,伴她走过六岁时光。属于小精灵的故事彻底矫正了她的行为。
在提供有助于孩子发展健全良知的资讯过程中,艾瑞克森刻意避免使用有关“禁止”、“应该”,以及规范之类的描述。他以其一贯的态度强调学习的价值。在最后这个案例中,六岁的小女孩已被父母标示为偷窃狂,艾瑞克森却并末被捲入此一有关偷窃的“动力系统”中。相反,他认定小女孩需要的是一个内化的超我。于是透过写信与对方产生共鸣的方式,提供小女孩所缺乏的内在监护人物与自律系统。此处他采取的立场,与《案例八:垃圾事件》如出一辙——均以一种有趣的方式(而非怒气冲冲地)呈现教训。事实上,在所有关于训诫的故事中,艾瑞克森的态度总是坚定却并不严酷——即使某些读者可能认为他的方法其实颇为严厉,或有如进行意志之战。事实上,他的真正目的是,协助孩子发展出属于个人的自主意志与自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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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法)希波莱特·伯恩海姆.暗示治疗学:催眠术的实质及其应用[M]. 邱宏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6
[ii] (美)罗森,(美)艾瑞克森.催眠之声伴随你[M].萧德兰译.希望出版社,2008-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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